老刘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。
早上他和往常一样,不到六点就从床上艰难地爬了起来——自打过了八十,睡个安稳觉就成了一种奢求。可一到客厅,本来半梦半醒的老刘咣的一下就精神了:餐桌上放着一盘糖蒜。
说起这糖蒜,他爱了几十年了,不管是在家还是下馆子,饭前不嚼一口就浑身不自在。老婆子嫌弃他嘴里那味儿,也不爱看他当众掏出一包蒜的样子。但老刘就是戒不掉,每次都搬出“大蒜杀菌对身体好,现在的东西太不卫生”之类的大道理,然后心安理得地把蒜瓣扔进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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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他心里清楚,老婆子只是嘴上说说——厨房里那个小坛子就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,那会他还嚷嚷她尽捡些废品堆在家里,后来发现腌糖蒜正合适。从那之后,每次他忘了弄,都是老婆子默默地给腌好,等到老刘吃的时候又开始数落他。两个人心照不宣,倒也安稳得很。
不过眼下老刘可不敢动桌子上这一盘糖蒜,盘子是自己家的不假,可他分明记得昨晚餐桌收拾的干干净净,坛子里的存货也一点儿没少,这蒜是哪来的呢?
进贼了?这念头一起老刘自个儿都笑了,这年头还有白送东西的贼了?保险起见,他还是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,确实是啥都没丢。没外人,那就是儿子回来过?老刘估摸着天天忙得连微信都不回的儿子,居然会在晚上做贼似的溜进家腌糖蒜,前后都不跟自己吱一声,好像也不可能。
老刘还是打了个电话问问,结果儿子那边说了三句就给挂了,说不存在的事,还说下次上班时间别给他打电话。老刘碰了一鼻子灰,心想今天这事儿可真是邪门了。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,索性抛于脑后,至于那盘糖蒜,反正他是没敢动。
第二天,老刘一醒就有一种预感,他连滚带爬地冲向客厅,果不其然,又一盘晶莹剔透、白紫相间的糖蒜摆在那里。难道是自己梦游了?老刘突然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,后背直冒冷汗。往常自己慌神的时候都得嚼一口蒜,看着桌子上那些饱满的蒜瓣,老刘口水都要流出来了,但毕竟是来源不明,一咬牙还是都倒进了垃圾桶。老刘心想这事还能没完了不成?
可俗话说得好,怕什么来什么——第三天、第四天,连着不知道多少天,风雨无阻,糖蒜如期而至。终于在某一个早上,老刘到底是没忍住——他一屁股坐在餐桌前,把盘子扒拉到自己怀里。他想着就吃一口,结果根本停不住嘴,一瓣接一瓣,吃的是满头大汗,过瘾的很。
吃着吃着,老刘突然浑身一激灵——这味道似曾相识,没他自个儿腌的咸、比外头买的来的入味。
是谁的手艺呢?老刘一抬头,恰巧看见柜子上的相框,黑白照片里的老婆子对着他笑。
(旧文润色重发留档)